谭大成是在破坏公路的现场被抓的,平整的路面已被刨出了两个西瓜大的坑。警察将打着鼾声的谭大成从路边的草地上拉起来,连同刨路用的锹镐一齐塞进警车,一溜烟开进了乡派出所。
警察问谭大成为什么破坏公路,谭大成毫无惧色,理直气壮地说:“不为什么,不喜欢就刨呗。”警察说:“破坏公共设施是违法犯罪,要判刑的!”
谭大成说:“判刑就判刑,等放出来我还刨!”
警察奇怪,说:“你和那路哪来那么大仇,为什么非要毁了它?”正说着,院子里涌进来一大帮人,为首的那人警察认识,正是那条公路所在村的村主任老林。
警察和林主任寒暄了两句,林主任直接说明了来意:请警察放了谭大成。见警察不解地看着自己,林主任便将自己为谭大成求情的缘由说了。
由于枫树村比较偏僻,县里的村村通工程一时还修不到这里,村里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修路,于是只能用沙石料临时铺铺垫垫,可村里已经有村民买了私家车,再加上枫树村是通往枫树岭的必经之路,每到枫叶红了的季节,城里人开着车一拨一拨去山里看枫叶,使本来就破烂不堪的村路更加破败。村民谭大成这些年开煤矿挣了些钱,就自掏腰包修了从村里到村外三公里长的一条柏油路,他刨坑的地方就在公路进村那段。
“修路是好事啊,为什么修好了又要刨呢?”警察不解地问。“说起来话长了,”林主任说,“本来路修好了,改变了从前晴天一身灰、雨天一身泥的状况,大伙都很高兴,村民们都夸谭大成富了不忘乡亲。可新路开通没两天,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交通事故,而且都在村口那个大转弯处,不是翻车就是撞车撞人,那天一个侧翻的大卡车愣是把村头的小卖部削去半拉,幸亏没伤到人。你说可不可怕?”
“车出事和路有什么关系呢?”警察还是没听懂。
“怎么说呢……”林主任说:“据开车的人说,每次一开到那个路段,就感觉有一双大手在使劲儿往一侧拉,不知不觉车就歪了……如果偶尔出一次两次事故谁也不会说什么,关键是经常出事故。村里人有的说这路就不该修,有的说修路冲撞了土地爷,还有几个老头凑热闹说,那地方原来有个土地庙,破四旧拆庙时还死过人,不邪性才怪。于是有人干脆管那路叫邪路。你可能也看到了,车辆肇事那段路边的树木上缠满了红布条子,一些肇事司机还带着香烛供品到那里,原本挺安静的村子,现在被弄得乌烟瘴气的。更过分的是,有的肇事司机还跑去谭家让他赔损失,弄得谭大成是爹妈骂媳妇儿吵,成了趴在灶坑里的王八,连憋气带窝火。谭大成心里郁闷,整天借酒浇愁,这不,昨天晚上喝高了,借着酒劲儿就干出了刨路这码事。”
警察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,对一脸委屈的谭大成说:“你要记住,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干违法的事啊。”
“我刨的是我自己修的路,怎么就违法了?”谭大成还是不服气。
警察说:“很多村民都在自己家的房前屋后种了不少树,按说这些树都是他们精心侍弄才长大的,应该属于私有财产,可想要采伐,就必须报林业部门审批,没经过林业部门审批的采伐就是违法。这条公路虽然是你花钱修的,可它现在属于公共设施,你私自毁坏公共设施就是违法,就是犯罪,违法犯罪就要受到惩罚。好在路面损失不大,你又是出资人,再加上林主任和这么多村民为你求情,这次就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了。回去按村委会的要求,尽快把路面恢复好。”
回到家里的谭大成心里依然郁闷,怎么也解不开这个疙瘩,又想拿出酒来消愁,被媳妇儿一把夺过酒瓶子,问他:“还喝!喝完了还去刨路,还想去派出所蹲着?”
谭大成正要和媳妇儿吵两句,忽听有人敲门,便懒洋洋地冲门外喊:“没插门,进吧。”
进来的是一个和谭大成年龄相仿、戴了一副眼镜的中年人。没等谭大成问话,那人先打了招呼:“你是谭老板吧?”
“什么老板,一个开小煤窑的。”谭大成自嘲地说。
“听说谭老板修的路出了点儿毛病,我想帮你解决一下。”眼镜说。
谭大成斜了眼镜一眼,心想,又是一个神汉,自从那条路开始出事,干这种事的人多了去了,啥办法都用了,结果该出事还是出事,都是些骗钱的。谭大成心下不爽,便说:“不必了,我准备把整条路都扒了。”
“扒了?谭老板虽然有钱,但这条路凝结了你不少心血,真扒了你就不心疼?”
“心疼总比天天让人堵在家里骂强。”谭大成无奈地说。眼镜呵呵一笑,说:“我觉得这条路毛病不大,好解决。”
“好解决?各路神仙来的多了,可谁真的解决了?”谭大成的气又上来了,“你也别在这说大话了。明确告诉你,你们弄的那套乌七八糟的东西我不信,我也没钱打发你。请便吧。”
眼镜也不生气,笑着说:“谭老板别急,我这人是先办事后收费,你看了结果再给钱。”
谭大成有些不耐烦,想早点儿把眼镜打发了,便说:“好,好,看结果,不管你用什么办法,只要把这条路的毛病调理好,我就给你五万!怎么样?五万不少吧?”
“不少不少。”眼镜笑笑,“真的不少。”
“那好,我就信你一回,你说吧,多长时间能搞定?”谭大成问。
“一周以内。”
“到时要是修不好呢?”
“我给你五万。”
还从来没有人敢打这个包票的,谭大成也来了兴趣,“行,空口无凭,咱们得立个字据。”